“你说你也是世家女,到底怎么养成这性子的,就这么容易信任旁人,我随口几句你就什么都告诉我,也不怕被人骗了卖了。” 谢于归摇摇头:“夫人是好人。” 刘夫人睨她:“因为我帮过你?” 谢于归嗯了声:“白天的时候,其实许多人都瞧见我和阿来狼狈,可只有夫人出手相助,而且刚才鹰卫过来搜查的时候,也是夫人护着我。” “这世家官宦之中大多都是独善其身之人,从不会主动招惹麻烦,可夫人是个热心肠的,而且我祖父和父亲都说过,刘御史刚正不阿,家风清正,夫人当年与刘御史生死不弃的事情我也都是听过的。” “我相信夫人不是喜欢嚼舌之人,今日换做旁人,我是不会说的。” 刘夫人闻言只觉得心头熨贴。 要是谢于归真的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大抵只会让人觉得她被人骗了可怜,但也会觉得她蠢笨不可深交。 可她这会儿却又透出三分机灵,言语行事也多有计量,甚至还有一丝自己的小算计。 这不仅不会叫人觉得不舒服,反而会让人觉得她虽然性子单纯,却不一味愚昧。 第16章 一腔真心喂了狗 刘夫人对谢于归越发喜欢了些。 “你知道就好,这些事情可别随便与旁人说。” 刘夫人眼珠转了转,话音一转: “不过听你的话,顾世子待你倒是周全,只是这女人家将养身子的事情男人哪里懂,你该回去问问你母亲才是。” “你母亲生养过孩子,对于这些比旁人清楚,而且顾世子是武将,谁也难保哪一日会遇到危险,你回去之后问问你母亲该怎样调养身子早些有孕。” “等顾世子回来之后,你也好能与他圆房,替他留下血脉。” 那混账东西骗了谢于归,可谢二夫人却没那么好糊弄。 只要谢于归去问了,谢家定会想办法毁了这婚事。 谢于归还是完璧之身,以谢家的能耐就算是踹了顾延保谢于归全身而退那也是做得到的,而谢于归想要再嫁也不是难事。 至于顾延能不能侥幸回来。 以谢二爷那满身清傲容不得人辱的性子,顾延就算回来了,谢二爷也非得掀了他的头盖骨不可。 谢于归仿若没听出刘夫人的话外之音,只有些羞涩的乖巧道:“我知道了,等回去便问问我娘。” 刘夫人见小姑娘一腔真心喂了狗,既是怜惜又对顾延气怒,她心中叹口气,拍了拍谢于归的手说道:“好了,早些去歇着吧,记得别再做傻事了。” “皇陵被盗,这大佛寺也不安稳,我这腿一冻疼的越发厉害了,不如明日你陪着我一起回京吧?” 谢于归也像是被鹰卫吓到,忙点点头道:“好。” …… 陪着刘夫人说了会儿话,谢于归才带着阿来回了自己房中,就瞧见守在门外的孙家丫头。 知晓是孙老夫人让她送了伤药过来,谢于归连忙道谢,又取了些降真香送给孙老夫人当谢礼后,这才领着阿来回了屋中。 阿来取了水替谢于归清洗了伤口,又上了药,想张嘴说什么,就见谢于归朝着她摇摇头。 阿来闭嘴。 谢于归松口气:“去收拾收拾,明儿个跟刘夫人一起回京。” 至于皇陵里顺来的东西,只能先放在大佛寺搁着,等这事儿过去些再来取走,而且她这一趟虽然不能把东西带回去,可别的收获也不是没有。 谢于归低头看着手臂上的伤,那上面的确都是那傻姑娘自己划的,为着的就是听人说的以血抄经能感动神佛,只她怕被人瞧见都是躲在屋中抄经。 谢于归却偏偏要闹的天下皆知。 她倒是要看看,等到她和顾家撕破脸时。 一边是一心为着夫君祈福,情深似海的痴情女子。 另外一边却是明明没死却偷偷回京和白月光私会,抛却妻子枉顾君恩的负心汉。 到时候人心到底向着谁。 谢于归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顾延骗婚在前,欺辱谢于归在后,她如今只算是给他个教训。 若顾延真与鹿予楼的事情有关,她非得扒了他的皮,叫他受万人唾弃,从此难以在京中立足! …… 残月如钩,夜色之下的大佛寺渐渐安静了下来。 寺中僧人各自守着各处,而西厢的喧闹也归于寂静。 谢于归房中灯烛熄灭之后,听着里面两人呼吸渐渐绵长,原本藏在房顶的黑影才悄然离开。 他犹如幽影,在林间急窜,直直朝着山下而去,过了许久才寻到了山下之人,命其他人继续留在山中搜捕,而他自己则是翻身上马一路赶回京城。 …… 京中厉王府。 府医正小心翼翼的替韩恕清洗着双眼,拿着沾了油的帕子替他将眼周的粉末弄干净后,又仔细检查着他满是通红的眼睛,片刻后才松了口气。 “大夫,王爷怎么样?” 季三通急声道。 那府医说道:“没事了,这药粉并非毒药,而是石灰粉。” “好在王爷闪躲的快,这石灰粉并没落入眼中太多,而且你们也没有贸然用水清洗,否则麻烦就大了。” 石灰见水便发热,要真直接用水洗,那眼睛才真的是废了。 “眼下那些粉末已经被清理干净,不会伤到王爷,只是这两日王爷双眼会有些不适,须得蒙着眼少见光亮,而且最好不要用眼,好好休息几日。” 季三通松了口气,天知道之前见到王爷疼的两眼赤红,他还以为中了什么毒药,连忙驾车将王爷送了回来。 还好是石灰粉…… 啊呸! 什么还好。 那盗墓的是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儿,居然用这种东西! 府医替韩恕将眼睛处理干净后,韩恕依旧觉着眼中刺疼。 他身上换了湛蓝色锦袍,衣襟和袖口都绣了繁复花纹,长发用三指宽的赤金冠扣着,胸前沾了些水渍半敞着露出里衣,面上不带半丝温度。 韩恕靠在太师椅上,眼上蒙了白色薄纱,只隐约能瞧见身前影子。 “把人叫进来。” 季三通连忙出去叫人,不过一会儿便有人跟着他进来,见到韩恕时便下跪行礼。 “王爷。” 许四隐瞧了自家王爷一眼,见他虽然蒙着眼却神色冷淡,不像是有大碍的模样,不由松了口气。 “如何。”韩恕开口。 许四隐忙道:“属下已经派人看守住皇陵,封锁玉修山上下之路,让人逐寸搜捕。” “那地宫后门却有人进出痕迹,后山脚印从温池泉一路入了大佛寺,属下带人入寺搜查,只是未曾寻到贼人,也没有找到皇陵丢失之物。” 屋中温度仿佛低了许多。 韩恕薄唇轻启:“有没有可疑之人?” 许四隐迟疑了下,才开口:“有。” “谁?” “显安侯府世子夫人。” 韩恕浓眉一凛。 许四隐说道:“王爷说过,那偷入皇陵的乃是女子,而玉修山上唯一能藏人的便是大佛寺,能选在这个时候又能那般凑巧逃脱追捕不被人起疑的,就只有大佛寺中的香客。” “属下顺着脚印一路入了寺中,最后断在西厢之外,后派人搜查整个西厢,其他人未曾有任何异常,只有这位顾少夫人身上带伤。” 他没有隐瞒,将谢于归以血抄经,以及她之前说的那些事情低声说了一遍。 第17章 破绽? 季三通听完之后就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儿,皇陵出事她就正好受伤?” 许四隐道:“我也觉得,只是刘御史的夫人替她作证,且我也问过寺中,她今日上山时的确狼狈。” “我们的人在山下寻到了她雇的马车,那车夫摔伤了脚还没回城,问过话后和她所说基本一致,方才回来前我也去过一趟谢家,在谢家后门外不远处找到了辆断了车轴的马车。” “只不过属下查过了,那车轴是人为弄坏的,马上也被做了手脚。” 季三通顿时道:“那肯定是她了,指定是她一早就想好了要去皇陵,才弄坏了马车,又弄出这么多巧合好能脱身。” 许四隐迟疑了下。 韩恕:“有话就说。” 许四隐道:“王爷,属下见过那位顾少夫人,毫无内力、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未曾习武之人。” “如果这一切都是她提前算好的,甚至替自己谋划好了退路和脱身之策,又能让刘夫人和寺中之人替她作证。” “那她必是思虑极为周全的人,既能提前做好这些打算,又怎会在脱身之事上留下破绽?” 鹰卫是什么存在,京中无人不晓。 她既然去皇陵,甚至料到有人搜捕,提前想要脱身之策,就该知道既见血腥不问缘由,鹰卫回京之后还是会查探她的事情。 她所说若是有假,根本就经不起细查。 一个能早早作戏,让所有人为其作证的,又怎会平白在马车上留下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