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惊讶了一瞬,连忙说道:“多谢陛下,只是这不合规矩。” “朕记得你腿脚不好……” 刘夫人脸上泛起笑意,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时神色温和,却依旧摇头: “多谢陛下挂念,只是妾身身子无事,这宫中可没有臣子臣妇乘轿的规矩,若妾身真坐了,回去我那夫君又得叨叨一通念的我头疼。” “昨儿个夜里他才念叨了一晚上,陛下就可怜可怜臣妇,饶了妾身这耳朵吧。” 昭帝想起刘成那倔驴脾气,而且那人刻板的厉害,就跟划好了线似的做什么都得守着那条条框框不肯逾矩半点,就连平日里跟他说话时也三句不离祖宗规矩,他顿时便被刘夫人逗笑。 “刘成那张嘴,朕也扛不住。” 刘夫人笑道:“可不是,您且先行吧,妾身与其他人一起便好。” 昭帝闻言点点头也没再劝,只是起驾之后走了一截朝着后面那些人看去时,就见刘夫人身旁站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梳着妇人髻,容貌极为出色,不过却十分眼生。 先前在寿安宫里他就发现,刘夫人一直隐隐护着这妇人,此时见她居然让那妇人扶着她,而且与那妇人说话时言笑晏晏眉眼温和。 昭帝不由好奇:“刘夫人身边那是谁?” 他可记得,刘成这妇人跟刘成脾气一样,又臭又硬,在京中交好的没几人。 冯唤回头看了眼,想了想今日受诏入宫之人,才开口道:“那位应该是显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前几日太后娘娘突然兴起召她入宫来的。” 昭帝微侧着头片刻,才道:“谢柏宗的女儿?” 冯唤“嗯”了声。 昭帝回过头来:“原来是她。” 之前谢家和顾家完婚的时候,他还看在谢太傅的面上赐了些贺礼,只是后来没多久顾延就来请旨出征。 他原是念着顾延才刚大婚未曾应允,可顾延一意要求,他也不好拦着就让人去了,哪想到这人去了就没回来,还不知所踪。 昭帝皱了皱眉说道:“顾延还没消息吗?” 冯唤摇摇头:“北漠那头的人都找了,说是一直没寻到踪迹,现在关外大雪封山,就算要找也得等着开春之后了,而且这是生是死也说不准。” 昭帝闻言抿抿唇,难得生出那么一丝愧疚来。 他倒没觉得顾延为国征战出事有什么不对,身为军中之人马革裹尸本就是宿命,他的责任便是尽可能的保住他们安稳,或在他们为国尽忠之后护好他们家人。 他只是觉得这谢氏嫁入顾家才不过数月,说不得就得守了寡,谢太傅他们怕是心里也不好受。 昭帝说道:“命人继续找吧,能找回来最好,若真找不回来……” 他摸了摸下巴,一时间还不知道能赏谢氏点什么好。 谢氏若是有子,子承父业直接将那世子之位给了她儿子就行,将来承继了显安侯府也算是有个依靠,可偏偏谢氏才嫁入顾家三个月,什么都没有,他赏什么好像都有些不合适。 “算了,等找不回来再说吧。” 到时候谢氏若是求去,他就做主让其和离回了谢家,再替她赐门好婚事。 若要留在顾家,便赏个诰命,也能让她将来日子好过一些。 昭帝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失笑 他什么时候也这般心软了,竟还想着人家将来。 就谢柏宗和谢太傅那性子,怎么也不会叫自家姑娘吃了亏。 …… 太后一行人到了承明殿时,皇后、翁贤妃,还有宫中几个妃嫔早已经到了,而旁边安阳郡主,宣王,以及几个宗室子弟也都已经在殿中候着。 那些未得召见之人都跪在两旁恭迎,谢于归跟着刘夫人她们进去时,就朝着殿内扫了一眼,半晌才在角落里见到顾临月,她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子郁气,就像是受了委屈似,看向上首方向时带着怨憎。 而正前方那边,安阳郡主像是在与谁生气,脸上气冲冲的,站在她对面有道身影,听到外头声音转过头来时,那模样让谢于归愣了下。 那是…… “参见太后。” “参见陛下。” 太后笑着让众人起身,才被魏嬷嬷扶着走了进去。 昭帝跟着一起入内时,就瞧见安阳郡主气鼓鼓的模样。 “安阳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这小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 安阳郡主剐了身边的翁清宁一眼,对着太后和昭帝时却是缓和了下来,只上前说道:“还不就是几个宫人,让她们干事儿都干不好,只知道媚主讨好一肚子娼盗。” “皇叔,您也该让人好好管管宫里,别什么人都往里头放。” 昭帝挑挑眉,怎么听都觉得安阳这话意有所指。 翁清宁在旁心中气怒,只脸上半丝不露,柔声说道:“方才那几个宫人不懂事惹恼了郡主,不过郡主既然已经教训了他们了,郡主就别放在心上了。” “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陛下繁忙,又哪能事事都能理会?” 第75章 摔马 安阳郡主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 “我难道不知道皇叔繁忙,要你来提醒?” 她真是讨厌极了这假惺惺的女人,偏她还顶着张跟姑姑相似的脸来恶心人。 别以为她不知道翁清宁平时暗地里是什么模样,都顶着这张脸仗着姑姑的势干了多少缺德事情,要不是她没证据,她早就恨不得能扒了她的皮。 安阳郡主毫不客气:“既然知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本郡主跟皇叔说话你就少插嘴,没得还以为你姓李不姓翁!” “安阳!” 太后嗔怪的拍了她一下。 安阳郡主顿时抿抿嘴,她知道太后这几年身子差,姑姑走了之后就越发思念。 翁清宁虽然可恶,可谁叫她长得像姑姑又懂得讨太后欢心。 安阳郡主往日里见着翁清宁就会跟她一顿怼,可她也不想在今日闹起来让太后扫兴,便只无视了翁清宁,挽着太后的胳膊说道: “太后娘娘,您和皇叔可算是来了,我和皇后娘娘她们都已经准备了好久了,就等着你们来了之后再开宴呢。” 皇后是个看上去极为端惠之人,笑起来时脸边隐约有梨涡: “母后,今儿个这宴安阳可尽了心思了,她呀还从宫外寻了个杂耍班子来,臣妾看过了,那些人一手幻化之术特别神奇,待会儿就让他们给您逗乐。” 太后一直都知道安阳和翁清宁不和,她虽然喜欢翁清宁,却也没为着她教训安阳的打算。 见安阳愿意息事宁人,皇后又在旁说话。 太后便顺着她们的话被她扶着到了上首,坐下后笑道: “你说的这么好,那哀家可要好好瞧瞧。” 安阳郡主笑道:“您就瞧好吧,包准让您高兴。” 昭帝坐在一旁,瞧了眼宣王那边,见他身旁不见宣王妃,而周围那几个皇室子弟中间也不见宣王的儿子李烨,他随口道: “宣王叔,怎不见烨儿?还有王婶和嫂嫂,他们怎么也没来?” 宣王连忙道:“回陛下,烨儿那混小子昨儿个在城外坠马摔断了腿。” 昭帝闻言顿时惊讶:“怎么回事?” 太后也是扭过头来看着宣王:“烨儿骑术不错,先前狩猎时瞧着也厉害着,怎么会突然坠马?” 宣王闻言黑着脸:“别提了,他跟兰家小子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起了冲突,两人约着出城,结果到了城外才走了没多久那马就发了疯。” “烨儿一时没抓稳摔了下来折了腿,好在兰家那小子功夫好,当时又凑巧有人路过,这才将人给救了下来。” 宣王一说起孙子被摔断了腿抬回府中的惨状,就气得脸色难看。 “我原本还以为是兰家小子下的手,可回来后才知道烨儿当时与兰家小子置气,抢了兰家那小子的马骑着出了城。” “那马上被人做了手脚,喂了不该喂的东西,怕在最早是有人想要算计兰家那小子,结果没成想到会被烨儿抢了过去,结果替兰家那小子遭了罪。” 当时谁也没想着那马会有问题,李烨摔下去的时候脸是朝着地的,好险被兰玉荣一把给抓住拎了起来,脸上只是擦伤了一些,要不然被那疯马拖着走上一截,那脸都能彻底给毁了。 要真落在了马蹄子下面,疯马伤人致死可不是少见的事情,一说起来宣王都还心惊肉跳。 宣王说道:“烨儿折了腿在府里躺着,死活不愿意顶着那张花里胡哨的脸入宫来,说是怕丢人,王妃和潘氏守着烨儿也没进宫。” “太后娘娘,王妃让我替她与您贺寿,说等晚一些她再单独进宫来见您。” 太后是知道宣王妃有多疼李烨那个孙儿的,这李烨受伤她留在府中倒也不奇怪,听着宣王的话后她连忙道:“这都是小事,烨儿伤势可要紧,有没有找太医瞧过?” 宣王道:“已经找过了,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断了腿伤了些皮肉,这次也正好叫他吃个教训,看他往后还敢不敢肆意胡来了。” 这次要不是兰玉荣大量,而且又身手极好及时拉了他一把,李烨非得去掉半条命不可。 宣王其实一直是知道自家那孙儿混账,可有宣王妃和儿媳妇护着,每次还没下手收拾孙子,宣王妃就先一通哭天喊地,直哭的宣王也跟着头皮发麻下不去手。 他那儿子更是个妻管严,明里厉害回房之后就媳妇儿说了算,这也让得李烨越发的无法无天。 好在李烨只是在女色上面有些浪荡,别的倒也没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性子也未曾左的厉害,这一次也正好能叫他吃个教训,往后学乖一些。 昭帝听着宣王的话后眸色却是微沉:“王叔可有查清楚,是谁朝着兰家下手?” 兰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谁这般歹毒,竟是想要断了兰家后嗣? 宣王摇摇头:“还没查到,我已经下令将昨日跟着他们出去的人全都抓了起来,挨个挨个的审,也跟兰家那边通了气,看能不能查到是谁在马上动了手脚。” 昭帝手中轻捻:“回头让谢柏宗去查。” 谢柏宗是大理寺少卿,对于查案最有一手,而且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要只是针对兰玉荣,或许还是跟兰家有恩怨的也就算了,查清楚将人处置了就是。 可要是针对李烨,甚至算计兰家和皇家仇怨,想要借机挑拨,或是想要借着兰家的手弄死了李烨引得宣王仇恨,那事儿可就不是寻常了。 昭帝本就是一步步从底处走上来的,太清楚一些小事会带来的后果。 宣王原本还没放在心上,可当听到昭帝的话后反应过来不对劲,脸色也是变了变。 “陛下是说……” 宣王眉峰紧拧,片刻后沉声道:“我待会儿出宫就去大理寺一趟,与谢柏宗说说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