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夫人听着谢柏宗大声瞪了他一眼:“你这么大嗓门吼我干什么?” 谢柏宗顿时气短:“我没吼…… 谢二夫人见他蔫下去,这才哼了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厉王当初或许真对长公主深情,可长公主到底已经走了三年了,再深的情谊也总有淡去的一天。”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可嬿嬿何必去跟她争,她大可心里敬着她便是,好好与厉王过日子,经年累月和厉王相处的是嬿嬿不是长公主,更何况厉王既然肯来提亲,就说明他心中是有嬿嬿的。” “只要他对嬿嬿有情,一切就都好说。” 这世道盲婚哑嫁的事情多了去了,一辈子相敬如宾的夫妻已经算是极好,如顾家那种知根知底的人家尚且险些害死了嬿嬿,更何况是其他。 谁又能保证他们再替嬿嬿找一个就能待她好? 厉王至少有权势,有地位,又曾经受教于父亲,与谢家也有渊源。 他名声或许有些不好,可品性却是过关的。 厉王府中没有长辈,也没有人逼婚的压力,如他那种性子的人既肯亲自上门求娶,就定然是他自己心里喜欢,而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总要多一份宽容和厚待。 “况且嬿嬿既然是回来后告诉你这事的,想必父亲和大哥都在,你这般憋闷着大半夜的睡不着,肯定是父亲和大哥跟你意见相左。” “父亲和大哥都能应下来的事情,你觉得他们不会思量你想过的这些事?” 父亲护短,大哥也疼爱嬿嬿,他们既然肯答应,那指定就是知道这事情对嬿嬿是有利的,谢二夫人就觉得谢柏宗一天瞎想,才自个儿给自个儿找气受。 谢柏宗说不过谢二夫人,气声道:“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那小子还没上门呢,你怎么就帮他了?!” “浑说什么,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谢二夫人白他一眼,“再说你也说他还没上门呢,操那么多心干什么,总不能人家还没过来你就先去堵在人家大门口,指着鼻子不让人家上门求亲?” “你要是真不放心,等厉王上门提亲的时候,该问的该说的到时候都一一问清楚说清楚,有咱们和父亲在呢,总不会让嬿嬿真吃了亏糊里糊涂嫁了。” 谢柏宗张张嘴想要反驳,谢二夫人就打了个哈欠,扯着被子坐在床边朝下一躺:“赶紧睡觉。” “我……” “闭嘴,躺下。” 谢柏宗刚想说话,就被谢二夫人胳膊肘朝里一怼,“往里走走,挤得慌。” 谢柏宗:“……” 眼瞅着自家夫人占了自己的地方,将他挤到里面角落,谢柏躺着时扭头对着墙,生气! 谢二夫人见他后脑勺上都好像刻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忍不住直笑,她扯着被子盖了一半在他身上,跟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他胳膊,轻哄道: “乖啦,睡觉。” …… 谢柏宗一夜没睡好,早起时顶着一双肿泡眼去上朝,而谢于归却难得睡的安心。 或许是不用再遮掩身份,也或许是跟昭帝、韩恕坦白了,对于将来的事情有了打算,她难得一夜无梦,一觉睡醒时已经是大天亮了。 洪云被“调走”后,那换了身份的影卫名叫青麟。 阿来眼里只有自家小姐,绿竹和绣莹也不是多嘴之人。 谢于归只随口解释了一句洪云有事回了胡辛那里,换青麟过来照顾,她们便也没人多问什么,而青麟去了易容之后,轮廓竟和洪云有几分相同,连身形也极为相似。 “王爷当初让奴婢来殿下身边伺候时,怕殿下察觉换了人,便挑了与洪云身形差不多的奴婢,若非如此易容之后怕也瞒不过殿下。” 谢于归闻言看了眼她:“是有些像,难怪你能瞒得过胡辛。” 青麟低声道:“不是奴婢瞒得好,是胡大人一直没在京城,与奴婢也只是除夕那天夜里天色极暗时照过一面,否则奴婢早就露了馅了。” 她能瞒得过谢于归,是因为洪云到谢于归身边本就不久,她对洪云还不是特别熟悉,再加上谢于归更为喜欢那个名叫阿来的丫环,平日里也更为亲近阿来,所以青麟才能蒙混了过去。 可胡辛却不同,洪云是她手下,也是她最为信任之人。 但凡有一丝不对劲,胡辛就能察觉出来她身份有异。 谢于归失笑:“等胡辛回来,她怕是又得发一顿脾气。”那姑娘以前就是个暴脾气,知道自己被人给耍了,还亲眼瞧过将人放过去了,她非得炸了不可。 外间绿竹进来时,见谢于归已经用完了饭,她朝着这边一福身才道: “小姐,刘夫人来看您了。” 第188章 闺中密友 谢于归让人领着刘夫人过来时,桌上的东西已经全部撤下去。 刘夫人见到她时就快步上前:“快坐着,不是说受伤了,伤势要紧吗?” 她上前想拉谢于归仿佛又怕伤着她,隔着些距离只一个劲上下打量她。 谢于归被她这幅想碰不敢碰的样子逗笑,直接伸手拉着她:“那就有那么娇弱了,就是点儿皮外伤,早就没事了,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能吃能睡的。” “真没事?” “真没事了,姐姐快坐。”谢于归拉着刘夫人坐到榻上,才朝着青麟道,“去把我带回来的新茶取出来。” 青麟福身退下去后,刘夫人不由扫了她一眼:“你身边又添了新丫头了?” 之前谢于归身边就是阿来和洪云,另外那两个她也是见过的,倒是这个眼生。 谢于归轻笑:“洪云家中有事,我放她回去了,青麟就顶替了她来我身边伺候了。”她一句话带过之后,就朝着刘夫人道,“姐姐怎么这么早过来?” 刘夫人也没多想,对着她道:“你还说,还不是为着你。” 她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你说说你,只是出城去礼佛一趟,怎么就掺合到这种事情里,你都不知道我听到你跟陛下他们在皇陵遇刺的消息时,那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好在你和陛下他们都没事,我听说陛下昨天夜里就回宫了,我就想着来看你,要不是怕昨天晚上太晚了,我昨儿个就来了。” 刘夫人是真的担心谢于归,听说她受伤了,还被搅合到行刺的事情里,要是昭帝和厉王真出点儿什么事儿,她这就算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也指定得麻烦缠身。 “你说你怎么就跟着一起去皇陵了?” 谢于归无奈:“我也不想去啊,可是陛下旨意我哪敢不从?” 她对着刘夫人道,“不过好在没什么大事,姐姐也别担心了,我这不是还因祸得福了。” 刘夫人也是知道昭帝传回京中的那道旨意,别说朝廷里的那些大臣,就连京中命妇后宅女眷也有好些人都议论,那旨意虽然还没落实,可君无戏言,且礼部那边也在忙着册封之事。 只等宫中明旨之后,谢于归这永安公主的位置就算是稳稳当当了。 刘夫人眼里带着喜气:“也是,你这的确是因祸得福了,有了这公主的身份,看那些人往后还敢在背后朝着你嚼舌头。” 谢于归闻言好奇:“嚼舌头,有人议论我了?他们都说什么?” “还不就是那些老话。”刘夫人没好气。 什么谢于归义绝做的太过,没有女子妇德,不懂温顺谦恭。 顾家刚出事那会儿没人敢替他们说话,也没人觉得谢于归做的有什么不对,可时过境迁后,那些不要脸的老学究又拿着谢于归跟顾延义绝说事。 谢家在朝中也有一些不太对付的人,谢太傅和谢家其他人找不到什么说头,那些人就把矛头对着谢于归这个出嫁女,只恨不得能扒着她的皮肉掀开她的过往敲碎了她的骨头喝血,那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刘夫人不愿意让谢于归听那些糟心事情,只冷哼了声道:“你也别理会他们,都是些不要脸的老东西,没什么本事成天就只知道找女人麻烦,翻来覆去的就只会拿着那套妇德说事。” 弄的好像他们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亲娘不是女人一样。 刘夫人最看不惯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谢于归见她气得眉毛都竖起来,大概知道那些碎嘴的人说的什么话,她说道:“既然都说他们不要脸了,你何必为着他们生气?” 青麟送了茶水过来,谢于归朝着她道,“喝口茶消消气。” 刘夫人端着茶杯闻了闻,那一股子茶香清幽却不浓郁,等掀开盖子瞧着里头碧绿清澈极为上等的茶色时,她顿时惊讶: “这是今年的白玉隠翠?闻着这香气应该是新茶?” 谢于归笑道:“姐姐这鼻子可真灵。” 刘夫人瞧着她:“这茶才上市没多久,这般好成色的新茶连江南那边都不多,听闻都炒到天价了,你这倒是先喝上了?” 谢于归把玩着茶杯随口道:“旁人送的。” 她不爱喝茶,觉得再好的茶叶里都泛着一股子苦涩,除了加了蜂蜜的花果茶外,其他的茶水她向来都不怎么喝的,但是耐不住谢太傅喜欢。 这茶叶是韩恕给的,昨儿个回来就被“三堂会审”,她一时间忘记把这东西给老爷子了,赶巧刘夫人也是爱茶的人,就先拿出来让她尝个鲜。 见刘夫人饮茶时,满脸回味眉眼舒展的模样,她说道:“你要是喜欢,待会儿我让青麟给你包些你带回去喝。” “可别!” 刘夫人连忙睁眼,“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留着自己喝吧。” 谢于归说道:“我不喜欢喝茶,这茶本就是送给我祖父的,姐姐放心,我偷摸着取出一小撮来祖父不会发现的。” 刘夫人连忙摆手:“那更不行了,谢太傅的东西我哪能…… “没事,祖父最疼我了,咱们少偷一些,完后再团团把茶盒放好就是,只是姐姐待会儿走的时候可要将茶藏好了,免得我爹瞧见了又得说我偏心眼,光给姐姐偷茶不给他。” 刘夫人刚开始还以为谢于归说的是真的,这东西是谢太傅的,正想拒绝时,就瞧见谢于归弯着眼一脸狡黠模样。 她顿时反应过来她在开玩笑,瞪着她伸手去拍她。 “你个促狭鬼,一天不戏弄我心里头就憋屈的慌是不是?” 谢于归哎哟一声,朝后一仰:“小女子偷茶示好,可姐姐却郎心似铁,一腔真情付流水,怎道那伤心伤情~” 刘夫人瞧她西子捧心一副矫揉造作,嘴里还咿呀着唱了两句戏腔,忍不住就噗哧笑出声来,险些连茶杯都端不稳。 两人胡闹了一会儿,刘夫人哪还有半点之前那愤愤心思,拿着帕子揉了揉眼角说道:“你这浑丫头,我瞧着你不去唱戏都可惜了你这一身本事了。” 谢于归笑弯了眼。 刘夫人瞧着谢于归眉眼含笑格外鲜活的样子,有些好奇:“你今儿个看上去倒是跟之前不同了,这是遇着什么好事了,心情这样好?” 谢于归摸了摸嘴角:“很明显吗?” 刘夫人点头,超明显,她之前笑起来时温温柔柔,可笑意不达眼底,让人总觉得她好像没那么开心,而且总是老成持重的让人觉得她憋闷的慌。 可此时小姑娘眉眼舒展,眼里亮晶晶的全是细碎笑意,褪去了平日稳重倒多了几分孩子气。 谢于归嘴角轻扬:“姐姐,我大概要成婚了。” 刘夫人瞪大眼:“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