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前面的空地上很明显已经被打扫过一遍了,一些浮土和树叶已经被扫到一边,整洁度与村子里的其他地方形成鲜明对比。
楼十六站在石屋门口,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哪怕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的腿肚子也忍不住有些打颤。
时间还早,却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过来看了两眼。
楼十六看着那些过来又走掉的人,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唐未济找个机会洗了个澡,把自己身上清理干净,这会儿也换了一身粗麻布衣服,坐在旁边一棵不起眼的树下。
原本有些心惊胆战的楼十六看见了唐未济,一颗心便定了下来。
有先生在,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楼十六心里想着,从唐未济昨天教会他那些东西之后,无论是实力、天赋、还是人品,唐未济在他心里现在都排第一。
这是绝对值得自己尊敬的人。
真正的强者不是那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而是那些某一方面能够站在高处,并且让人发自内心认可和敬仰的人。
在楼十六的眼里,唐未济便是真正的强者。
有人来了。
楼十六站在石屋门口,换了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迎了上去。
“马叔叔,您来了。”
……
楼十五站在远处,看着不过成人半身高的楼十六忙里忙外招呼人。老鹿、老刘和印叔三人站在他身旁,颇有些唏嘘。
老鹿身边还站着一位看起来比楼十六年纪还小的男孩子,他面色黝黑,沉默着,一双干净的眼睛好奇看着楼十六,似乎有些怕生。
“小鸭子什么境界了?”刀疤脸揉了揉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似乎很是不好意思,黝黑的脸颊涨得通红,“才驭气境。”
刀疤脸看向老鹿,有些埋怨,“等会儿万一有人闹起来,咱们都得帮忙的,你怎么把小鸭子带过来了。”
“是啊。”老刘低声道:“我怕到时候顾不上这些孩子啊。”
老鹿看向楼十五,楼十五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这好歹在村子里,闹归闹,真打起来怕是不太可能。”
老鹿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打猎放他一个人在家修炼就算了,今天难得有时间,让他出来透透气也挺好的。”
老鹿说着话,揉了揉小鸭子的脑袋,把他往自己这里拨了拨,“等下要是真打起来,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鸭子点了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
随着来人的增多,楼十六从一开始应对来客的僵硬慢慢变得从容。
机械般的忙碌带来的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能让你暂时忘却那些不重要的、却又很折磨人的不愉快心情。
楼十五老怀大慰,另外三人看着楼十六的眼神也都像是在看自家子侄,满是赞赏。
就在这时,楼十五目光一凝,面色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老鹿眉头紧锁,向前一步就要过去,口中说道:“果然来了!”
楼十五一把扯住他,老鹿看着他,不明所以。
“不急。”楼十五道:“先看看他想做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他总归是不敢太过放肆。”
老鹿点了点头,不再动作,只是看着楼十六的眼神中有些担忧。
楼十六说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哪怕他现在表现再成熟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他担心楼十六应付不过来。
要知道那个年轻人实力极强,心性狠辣恶毒,他们当初笑称“运气不好”的那第一次打猎遇见妖兽,其中兴许就有这个年轻人的插手,只不过他们一直都没有证据罢了。
何况……何况这个年轻人和楼家还有洗不清的仇怨。
那个曾经在班师家中出现过的披着染血残甲的年轻人走到楼十六的面前。
楼十六看着他有些陌生,一时间不知道应当怎么称呼他,便笑着道:“先请坐,交易会还有一段时间就正式开始了。”
年轻人笑着看着他,笑容亲切可亲:“你叫楼十六吧。”
楼十六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爹叫楼十五,你肯定叫楼十六嘛,你们楼家起名字从来都是这么没水准。”
怎么着,听这话有些火药味啊?
楼十六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他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年轻人继续道:“我猜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沙河,我和你爹是一辈的,你应当称呼我一声沙叔叔。”
沙河?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让楼十六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却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沙河……
他的眼睛陡然间睁大,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将他接下来所有的动作生生按住,笑眯眯道:“想起来了?想起来的话就好,先这样吧。”
他说完话,向着里面走去。
楼十六心中的震惊还没有散去,又看见了一个让他无比尊敬的人。
他朝着面前白胡子都要拖到胸口的老者行礼,“班师,我没想到您竟然也会来。”
班师咳嗽了一声,说:“我来看看你弄出来的阵印,你知道,阵印这种东西,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楼十六连连点头称是。
班师继续道:“我没想到你竟然有阵印方面的天赋,之前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啊。”
楼十六看着班师那双凌厉的眼睛,总觉得对方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他的手心渗出冷汗,滑腻腻的,很不舒服。
“也就是最近才发现的。”楼十六道:“之前看先辈遗留下的那些阵印总觉得像是在看天书,最近才开了窍。”
班师不再看他,点了点头,低下头来,意有所指地说道:“我老了,这是天赋,千万别浪费,以后还是要看你们了。”
楼十六连连点头,正要继续说话,班师已经拄着那根上面很干净,下面沾满了泥点的拐杖走近石屋。
又过了片刻,楼十六察觉到该来的人也都来了,应当不会再有新的访客。
他走到石屋面前,跳到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看着空地上或站或立的众人。
他们大多都在修炼,只有少数几人处在清醒之中。
修炼几乎已经成为了守望者每时每刻都要做的事情,已经烙刻进了他们的骨髓。
唐未济一直在想象一个画面,他在想象,若是这些守望者从这里出去,来到了人间,那么应当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可怕存在。
天赋、努力、战斗力,该有的都有,什么都不缺。他们缺的只是一个让他们如鱼得水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