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松云道人眯着眼睛,“我不蠢,没那么轻易死的。你在暗,我在明,上德峰就这么大,咱们暂且停止联系,如果真有什么重大发现的话,我会第一时间过来找你,你留意上德峰入口处的那块大石头,一旦有紧急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在上面留下讯号通知你。”
明明只是个打探消息的活,俞永镇却愣是从中嗅到了一缕危险气息,似乎等待着松云道人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没有再说什么劝阻的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下定决心一定要保全松云道人的性命。
……
上德峰开启之后一切都显得很是平静,矛盾与冲突在金色虫螽文没有出现之前并不会出现。
人群大致分成三种,一种是拼命往上爬的,比如裴响,比如三代捉刀童;第二种是稳扎稳打,有条不紊的,比如北宗的大小和尚,稻宗的道子;第三种则是什么都不知道如蒙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抓到什么都当成救命稻草的。
第三种是主流,兵宏属于第三种人。
星罗谷在剑南道还算是排得上名号,宗门内部虽然没有三仙境长老坐镇,但背靠太玄宗这座大山,混得也是滋润。
前提是在剑南道,放到上德峰,星罗谷这样的宗门便越发不起眼起来。
各州各府的顶尖天才集聚于此,甚至包括大唐军方雪藏的军方天才。没有足够的筹码和天赋,你在上德峰呆的时间越长越焦躁。
人是有阶层的,从来都是,而横在你面前的阶层极难打破。
每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每一个还存有希望的年轻人都会转而化作绝望。
知足常乐这种事情只有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才会去了解和实行,对寻常人说来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更好接受失败的借口罢了。
兵宏用知足常乐四个字来安慰自己,不管能不能获得三仙境的机缘,他现在好歹是星罗谷的大师兄,有着宗门资源的倾斜,他想要达到逸元境还是有一些可能的。
在这种地方,脱颖而出的都是绝顶的天才,他算得了什么呢。
在能够当一世明君的时候,谁愿意去当个守成之主呢。
兵宏闭上眼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很想就这样躺下去睡着,一直睡到上德峰再次关闭。
努力,你不断努力,努力到最后,等待着你的却只有少得可怜的回报。
他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累,真的很累啊。
兵宏捂住自己的脸,突然很想哭。
那是面对命运的无奈,是不愿意妥协却又不得不去妥协的心,是成年人无与人言的疲惫。
有些人站了起来,不顾自己的遍体鳞伤,不愿意低下自己的头,嘴里骂着贼老天,心里想着老子绝不认输,高昂起头颅大步挺胸。
他们死了,死在不服输的那口气上,死在绵延不断的寒风中。
还有人畏缩了,他们打造出一座小小的屋子,然后把自己藏在里面以抵御风雪。
他们活了下来,却只能用苟延残喘四个字来形容,一直到死去,回首过往,入眼所见密密麻麻只有“忙乱”和“疲惫”四个字。
无论是退是进,等待着寻常人的似乎只有刺眼的“失败”二字。
一命二运三风水,天生的命,改不了。
兵宏躺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他被自己脑海中这些可怕的念头打败,有种人生毫无意义的错觉。
一直到他听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他茫然睁开眼睛,蓦地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戴着白铁面具的青年。
片刻的手足无措,兵宏一骨碌爬了起来,满脸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人。
上德峰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何况面前这人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好人。
兵宏瞬间陷入战斗状态,只是不知为何,他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人的身形有些熟悉。
他甩了甩头,“我做什么与阁下有什么关系。”
面前这人挠了挠头,手指触碰到了脸上的白铁面具,便镇定了下来,转而问道:“你怎么在白龙一脉的圣地?”
兵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里不是白龙一脉的圣地么。”
“这里是上德峰。”
眼前的人似乎怔了怔,“上德峰开启了?”
兵宏若不是碍于此人看上去着实古怪,都要忍不住扭头走了。
“已经开了有一些日子了。”他回眼前这人。
兵宏面前这人自然是唐未济,只是他戴上面具,兵宏没认出来。
唐未济皱着眉头,有些奇怪。
他踏入画中之后,自然而然便来到了那株银杏古树的下方,只是在那个地方他并没有看见任何人。
预想中的来自李望的袭击也不曾出现,白龙一族的妖族也没有出现,唐未济就这么轻轻松松从圣地中走了出来,轻松到他都有些不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白龙一脉的圣地,所以才会有开头的疑问。
他更奇怪的是自己与李望并非毫无联系,李望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有关上德峰的事情。
唐未济自然是知道上德峰存在的,但他还是才知道白龙一脉的圣地就在上德峰中。
他思忖片刻,看着眼前如临大敌的兵宏,嘴角微微翘起,“走,我带你去找卖酒翁。”
兵宏眨了眨眼睛,试探问道:“你,没睡醒?”
唐未济藏在面具后面的嘴角微微翘起,“来上德峰,不都想见到金色虫螽文么,你们难道不知道想要见到虫螽文,靠的不是机缘,而是眼缘么。”
“你啥意思?”兵宏更加疑惑了。
唐未济挑了挑眉毛。
他们不知道?
他想了想,揭下自己的面具,“兵宏,不认得我了?”
兵宏“刷刷刷”连退三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我没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