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三喜农民出身,因度日艰难,前往辽东闯荡,在辽阳附近的乡下定居。
那里地广人稀,黄台吉鼓励汉民开垦,曹三喜就以自由民的身份开荒种菜。稍有积蓄,又养猪、磨豆腐,然后开始酿高粱酒。
辽东苦寒,高粱酒很好卖,生意渐渐红火起来。
他种植蔬菜和大豆,开豆腐店磨成豆腐,又用豆腐渣喂猪,猪粪作为肥料种植,这是所谓循环经济。又到处开分号,董事长不负责管理,总经理负责经营,将经营权和所有权剥离,再定期派出审计团队清查,多么先进的商业管理模式啊。
以上,都是曹氏后人宣传的,似乎是因为勤劳致富、超卓经营,诞生了后来把生意做到俄罗斯的大商号。
但用屁股想都知道,一个农民在辽东合法经营能发家?
早就被满清勒索破产了!
真正让曹三喜暴富的,是跟随清军入关劫掠。他向清军提供军需物资,又就地消化清军抢劫的财货,不但能从中赚取横财,在辽东的店铺也能得到清军庇护。
随着多尔衮把军民搬到北直隶,曹三喜在辽东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于是带着巨额财产回到山西开店。他逢人就说自己的艰苦创业史,什么挑着扁担去辽东,半路差点饿死。什么辽东苦寒,最穷的时候跟猪一起睡着取暖。
这货把自己不光彩的创业史撇得干干净净,又在山西太谷修桥铺路,还购买粮食赈济乡民,出钱修缮县学资助士子,名声已经好到了极点。
清军从山西撤出之后,曹三喜又投奔李自成,主动给李自成提供物资,从此获得李自成的青睐。
此次满清派出细作,没有动用“八大皇商”,而是打着曹三喜的招牌,就是觉得此人的名声更“清白”。即便在辽东,都很少有人知道,曹三喜次次都跟随黄台吉入关抢劫。
但是,曹三喜的商业经营模式,还有曹三喜对掌柜、伙计的严格管理,把这个派来南京的细作暴露了。
曹三喜派出的进货负责人,不可能大手大脚办文会!
徐颖说道:“此人不是李自成的细作,因为不像李自成的细作手法。李自成的细作,多为小商人,出手也寒酸得很。这人出手太大方了,倒像是伪清的手笔。李自成在北京拷饷几千万两,许多银子半路被伪清截获,足够他们撒银子在南京办事。”
钱谦益如坠冰窟,背心直冒冷汗。
他有一次喝酒之后,透露过前朝皇室在南京。而且前朝妃子可以自己织布贩卖,皇子皇女能够去学校读书,行动都自由得很,此举古今难得,当今陛下有大胸襟。
“陛下恕罪,臣……真不知此人是细作!”
钱谦益吓得噗通跪地,就差没有磕头如捣蒜了。
赵瀚问道:“你都透露了什么消息?”
钱谦益连忙回忆,无论想起什么,都一股脑儿说出来。
赵瀚微笑安抚:“起来吧。今后继续与此人接触,给银子你就收下,还可喝酒时抱怨朕几句。伪清在南京的细作,应该不止这一个,咱慢慢的揪出来。收银子给满清做事的……嘿嘿,一个都别想跑!”
“臣,遵旨!”钱谦益连忙磕头领命。
赵瀚挥手说:“且退下吧。”
钱谦益缓缓爬起来,走路时腿都发软,出门之后,才发现背心已经全部汗湿。
察觉到自己的狼狈,钱谦益咬牙切齿道:“奸贼如此害我,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刚回到家,就有老仆递上拜帖:“老爷,曹掌柜邀你今日晚间宴饮。”
傍晚,钱谦益前往玄武湖赴约,在画舫里一边喝酒一边听曲。
细作曹逢吉问道:“牧翁何事唉声叹气?”
钱谦益愤懑道:“前几日听君所言,今日去觐见陛下,想要辞去翰林院职务,到朝廷做一个能管事的官员。我也不奢望做别的,区区五品郎中而已,陛下非但不给官做,还将我呵斥一顿,让我在翰林院老实编书。圣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钱牧斋修身数十载,德行才华难道只能编书?就不能做官治国平天下?”
曹逢吉连忙给钱谦益添酒,叹息说:“唉,牧翁大才,可怜怀才不遇。家叔(曹三喜)在大顺朝廷颇有门路,牧翁若欲施展本领,不如随晚生去太原。”
钱谦益惊道:“你竟是李自成的说客?”
“晚生不才,却也不傻,”曹逢吉笑道,“李自成并非明主,大顺迟早覆灭,晚生给他做说客作甚?”
钱谦益没好气道:“那你还劝我投闯贼?”
曹逢吉说道:“牧翁若是投奔李自成,说不定可以当宰相。到时候,以宰相之身再投南京,不就获得重用了吗?”
钱谦益摇头,带着几分真心抱怨道:“你是不晓得,南京这位陛下,才不管在别处做多大官。就算是大明的内阁首辅,投了他也只能从小官做起。官职爵位,他都捏得紧呢,不似做大事的样子。”
曹逢吉趁机说:“如此行径,确实不足以做大事。”
钱谦益苦笑:“有时候,老夫甚至都想,在这独夫手下做闲职,还不如反了……咳咳,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