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孝高兴道:“正有此意!可惜使节团当中,没有真正的大儒。我们两个,只能先定下大致框架。等回到南京,再去拜访名儒。要寻那些开明的儒士,比如黄宗羲、顾炎武之类。他们批评也好,鼓励也罢,反正请他们指摘错漏。再号召钦天院的学者,全部都来充实此论。假以时日,必成正果!”
一句话,两人想借儒学套皮,用儒学的老瓶子,来装科学的新酒。
这种事儿再正常不过,特别是到了明末,中国思想界简直群魔乱舞,五花八门的思想一大堆。就连水火不相容的理学和心学,都被改良之后套在一起,形成各种各样的新式学派。
李思孝的这套理论,在无数新思想当中,其实并不显得太离谱,因为更离谱的大有人在。
如今不是传统理学在垄断学术界,是诞生新思想的最佳时期,也是自然科学形成理论的最佳时期。
他们的核心观点,是孔夫子说的不一定对,也就是科学的怀疑精神。这种思想同样不出格,明末非孔之人不在少数,许多儒生都想冲破孔孟牢笼。只不过,历史上被满清打断了而已。满清为了确立正统性,把孔夫子给竖起来,活跃的、先进的思想,全部都在强权之下夭折。
“程朱有理学,陆王有心学,我们这个该叫什么?”宋钦问道。
李思孝微笑道:“我们研究世界,世界观与理学大体一致。关键在于格物,而格物又重怀疑,在怀疑中格物之真理。便叫‘格物学’如何?说不定百年之后,有人以伱我之姓,把格物学称为‘宋李之学’。”
数学、天文、地理这些学科,都属于传统的杂学。
至于物理,不需要赵瀚命名,明末早就已经有了,就是取自“格物之理”。
李思孝的野心很大,他要把一切杂学,也就是自然科学,全部统一为“格物学”。
格物出来的道理,必须经得起验证。要怀疑一切,经不起验证的是伪理,经得起验证的才是真理。今后学术上没有权威,怀疑和理性才是权威。也没有什么圣人,只有不断格物致良知的学者。
孔子还是那个孔子,但又不是那个孔子。
此时此刻,远在巴黎,安妮王太后下令召集学者和艺术家。主要召集对象,是法兰西学术院的年轻名人,或者是年长学者的弟子们,要派十个人前往中国进行交流。
当然不是交流自然科学,而是去学习中国的忠君理论、音乐、绘画、建筑、雕塑等等。
年仅三十岁的布莱士·帕斯卡,刚刚完成《液体平衡及空气重量的论文集》。早在十六岁时,他就完成《论圆锥曲线》,留下了“帕斯卡定理”。他发明了计算器,研究真空和大气压强,改进了水银气压计,并利用气压计做天气预报。就连莱布尼茨发明微积分,也借鉴了帕斯卡的研究手稿。
如果按照历史轨迹,就在明年,这样一个科学牛人,即将全面转向神学研究。
此君从怀疑论出发,竟然得出宗教结论:感性和理性知识都不可靠,因此信仰高于一切!
后来,在研究神学期间,由于生病请假修养,闲得发慌之余,他也搞了些科学研究。比如,跟数学家费马通信,一起奠定了近代概率学基础。
他叫帕斯卡,压强单位简称“帕”。
“我能去中国吗?跟笛卡尔先生通信时,他说中国的数学研究很进步。”帕斯卡问道。
官员嫌弃道:“我们只招学术院的学者,或者是学者的弟子。你只是学术院的外围人员,有什么资格去中国?”
帕斯卡说道:“中国的皇帝,是一位数学家。笛卡尔先生,曾与耶稣会的教士通信。那位中国皇帝陛下,竟然跟笛卡尔先生一样,很早就发明了解析几何。如果使节团里有数学家,我想更能与中国皇帝有共同语言。”
官员一听,似乎很有道理,而且帕斯卡的名气也很大。于是不再拒绝,只说:“我要去请示首相大人。”
帕斯卡又说:“我有一个朋友叫皮耶·德·费马,他虽然是律师,但对数学也很有研究。他从不同的角度,也有了解析几何思想,在笛卡尔先生之前就有了。或许,他也可以去中国。”
“律师?”官员好笑道,“他去中国学法律吗?那个什么费马,就算了吧。即便是你,也要请示首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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