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炤问:“这本《盱江文集》,是哪朝的书籍?”
“宋代。”宋应星说。
朱慈炤立即行动,很快就找到了,但已经被蛀得不成样子。
宋应星对吴应箕说:“此书有《富国策》。”
吴应箕好奇翻阅,当场便读起来。
第一篇,讲治国需要钱财,官员不要忌讳言利。第二篇,抑制土地兼并。第五篇,抑制僧道数量。第七篇,论述义仓制度。第三、第八篇,论述货币。第四、第六、第九、第十篇,论述工商业。
作者李觏,在讨论土地问题时,从劳动力和生产资料的角度出发,认为土地兼并破坏了劳动力(农民)与生产资料(土地)的紧密结合。所以,肯定会阻碍农业生产。
论述货币时,又谈到通货膨胀、通货紧缩的问题,认为物价太高或太低都对百姓不利。另外,谷贱伤农,谷贵也会伤农。
论述工商业时,把工商业从业者分为三类:富商巨贾、富裕工商业者、小手工业者和小商贩。(李觏认为,从事奢侈品生产流通的工商业者是“游民”,应该进行打击,让他们去做正事。)
“此真大儒也!”吴应箕看完之后感叹。
李觏当然是北宋大儒,曾巩是他的学生,王安石是他的朋友。他能去太学教书,还是范仲淹多次推荐的。
范仲淹新政,王安石变法,或多或少的,都受到李觏的一些经济思想影响。
宋应星说道:“我国自古著书立说,都高屋建瓴。我却听说钦天院那边,采纳欧洲学者的想法,反其道而行之。把一个大的东西,细分到不能再分,去研究这些小的细节。我们研究经济学问,是否也可以这么做呢?”
使节团从欧洲回来之后,带回了笛卡尔的思想,钦天院对此一致赞同,如今已确立科学研究的认识论和方法论。
宋应星是写过《天工开物》的人,他本来就喜欢探究细节和过程。被钦天院的情况给提醒,便萌生了重新研究经济学的想法。
“如何细分?”吴应箕感觉无从下手。
“货币!”
宋应星说:“国用民生,士农工商,无非货与币而已。货为实、为阳,币为虚、为阴,虚实相合,阴阳交泰,才是完整的经济。”
吴应箕仔细思考,下意识点头认同。
“是否可以像研究物理、数学那样,给这些经济学术语也下定义?”宋应星说道,“货物,货是货,物是物。先定义物,日月山川、鸟兽鱼虫、花木草石,随处可见的都是物。”
吴应箕说道:“物用于交换,便是货!”
宋应星却说:“还不够,物是死的,要有人才能交换。鱼在水里,捕捞起来才能卖。铁在山中,开采、熔炼才能卖。物要变成货,还得需要人去劳动。只有劳动也不行,你抓鱼自己吃,没拿出去卖,那也不叫货。所以货的定义,是为了交易而出现的劳动物。”
“善哉!”吴应箕拍手称赞。
突然,吴应箕对朱慈炤说:“请君取来笔墨。”
朱慈炤跑得飞快,亲自倒水研墨,还殷勤道:“两位先生继续说,晚辈来记录。”
吴应箕自己嘀咕道:“那币该有哪些要素?它是用于换货的,只要能换货就行,不一定非得是金银铜钱,早几年云南有些地方还在用贝币。”
宋应星说:“币,也是一种货,因为它包含所有货的要素。但它又跟寻常的货不同,它是一种通货,可以交换任何货物。”
吴应箕说:“货有价,币有值。货与币交换,必须价值相等,至少买卖双方认为它们价值相等。所以,币是一种等价货,且是专门用于交易的等价通货。”
“可以这么定义,”宋应星扭头说,“记下来。”
朱慈炤连忙运笔,飞快记录内容。
宋应星说:“货与币,已经定义了。再来定义货的几个要素。货是怎么来的?”
“要有人,不对,是要有劳动者,或者说生产者,”吴应箕说道,“有了生产者还不够,不能凭空把货变出来,必须依托某些资源。比如采矿,得有矿山,又如种地,须有土地。这些东西叫什么?”
宋应星说:“生产料。”
“可以,”吴应箕说,“生产者,利用生产料,通过劳动变成货物。这土地算不算货?土地在前朝可以买卖,在新朝也能由朝廷租售给商人办工厂,那它究竟是生产料还是货物?”
宋应星说:“用于交易时,土地是货,用于生产时,土地是生产料。”
两人就坐在藏书楼的阅览室,你一句我一句的捋。
朱慈炤坐在旁边,边听边记。虽然有些能懂,有些又听不懂,但他对此大感兴趣,觉得写小说有啥意思?研究经济学才有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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