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活到这个地步,真是没救了。”严律无奈地摇摇头,“我不记得当时哭了没,我哭的次数可不多。”
  薛清极抓住重点:“真的哭过?什么时候?”
  严律抬手拧响了车内音箱,权当自己是个聋子。
  妖皇大人有意避战,小仙童自然是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另问起别的:“你说要我看一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严律只笑了笑,没再回答。
  车开到小区时已经到了半夜,雨势虽然小了些,但仍缠绵地下个不停。
  严律的打火机全部歇菜,烟也见了底,好在小区附近就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他让薛清极先拿了后座的原本要给肖点星的剑回家。
  但等他从便利店回来时,薛清极还是站在楼门口的避雨处等他。
  严律心里软的像是一摊泥,随便薛清极捏两下便不成样子。他过去捏了捏薛清极的肩膀:“行了,回家。”
  最近这俩字儿从他嘴里说得越来越自然了。
  开门进屋,将手里顺道买的东西都放在鞋柜,再前后脚地换鞋进屋,严律站在客厅,忽然感觉自己当初随便选的房子竟然真的像个家了。
  他其实已经不太能记得弥弥山里自己住的地方是什么样了,但还记得薛清极每次跑来时,要先在外头低下头蹬掉靴子,换上弥弥山里做的草履。
  即便是打了伞,两人也被秋雨粘的浑身不适,各自洗了个战斗澡。
  等薛清极拨弄着半干的头发出来已经过了十二点,却没在客厅找到严律的影子。
  他顿了顿,循着感觉走到严律卧室门前。
  房门并未合拢,薛清极敲了两声推开,见到严律坐在床边,床边只拉了一盏床头灯,暖色的光线下,严律的轮廓有点儿毛茸茸的温和。
  “这就洗完了?”严律侧头过来看他,“不吃点儿东西?”
  薛清极对严律这关心人就只知道问“吃了没”的模样已然习惯,只略点了个头,踱步过去挨着他坐下,起先是摸了摸严律的右臂,继而又整个手环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低声问:“在做什么?”
  “刚才给大胡打了个电话,他没接。”严律的手里握着个什么东西,“雪花最近病得厉害,他心思不在这儿,我就直接给隋辨打了,让他告诉他那个绿脑袋小朋友明天来这儿拿剑。”
  薛清极听到“绿脑袋小朋友”,知道说的是肖点星,不由有些好笑。
  不等他开口,严律又道:“你还记得妖族在大祭日时候的习俗吗?”
  大祭日对妖来说应当算是一年一度最要紧的节日,他们那个年代,没有现在那么多花哨精细的节日,妖族内部更是因为各族习惯不同而节日混乱,但只有大祭日是统一的。
  大祭日指的是祭天地神灵湖海山林,妖们会在节日前便准备好自己制作的配饰,在祭拜后挂在敬爱者的身上,以表祝福,发展到后来,相爱的妖也常在大祭日互赠配饰,是以祈求上天庇佑爱侣的意思。
  薛清极没料到严律说这个:“记得。”
  “我那时候一到了大祭日,就被挂的像个许愿树,”严律想起弥弥山时候的事儿,咬着烟笑了,“你知道我那会儿多受欢迎吗?”
  薛清极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他一年一年瞧着一到大祭日就挂了一身叮当响的物件的严律,瞧着送上配饰的妖里不少红着脸的少男少女,只恨不能把严律身上的所有物件全都扒下来才好。
  千年前晦暗的念头,虽然千年后已因为感情成长而略减缓了些,但想起来还是够薛清极恼怒的。
  他环着严律腰的手勒紧了不少,手在对方侧腰抓了一把,皮笑肉不笑道:“妖皇魅力过人,谁能想竟然是只嗥嗥,当是现在所说的‘狐狸精’才是。”
  严律被他这一抓一嘲讽激得浑身发麻,斜他一眼:“你冲我发什么脾气?你怎么知道我那会儿不想要你给我挂配饰?”
  薛清极愣了愣:“我……”
  “我那时候每年都提前告诉你大祭日要到了,以为给了你充足的时间给我做点儿什么东西,但到了大祭日当天,你除了坐在角落里吃菜外,连根草都没给我挂过。”妖皇很是不满。
  薛清极竟然有些愣怔:“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琐碎,你自己也从不给周围人赠那些东西。”
  “没有?”严律这回是真有点儿来气儿了,侧过身来看着他,半眯着眼道,“你每次大祭日只要来弥弥山,我什么时候让你空着手回去过?”
  薛清极的脑子里骤然浮起零碎记忆。
  年少时也就罢了,那会儿年纪小,又拔孽又是疗养地折腾,严律平日里闲着没事儿就会把搜罗到的安神静气的东西赠给他,大祭日时也赠过挂在脖子上的灵珠或是小药囊。
  后来长成,他只要赶得上便会来弥弥山赴大祭日的宴,临走时严律便又从犄角旮旯里摸出点儿东西送给他。
  或是附了妖术的发带,或是狩猎得来的兽皮做成的围脖,又或是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灵兽骨制成的手串儿。
  严律赠给他的东西,大多都带着额外的效果,就和那些他年少时送的灵珠药囊一样。
  那会儿薛清极并未奢想过真能与严律发生什么,妖皇隔三差五就送些这种对他这大妖来说用处不多的东西,薛清极收到时自然雀跃,却从没想过严律会挑着大祭日特地准备。
  “你送的那些,我以为只是……”薛清极这才发现当年的不同,惊讶道,“我看其他妖都亲自编织,做些精巧漂亮的挂牌首饰吊坠,你那些也是亲手做的?”
  严律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那倒不是。”
  薛清极:“……”真是多想了!
  严律咳嗽一声:“我不会做那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顶了天了给你编个草蝈蝈,那玩意儿你要吗?”
  “妖皇又未曾送我,”薛清极幽幽道,“怎么知道我不要?”
  “……”严律噎了下,竟然从这话里品出点儿幽怨来,“好,只要你别发癫,我每年大祭日都给你编还不行吗?我努努力,可能还能编个草蟑螂。”
  薛清极早已过了要什么草蝈蝈的年纪,被当成孩子哄了一句,不由抿起唇来:“你当时送我,是有表达喜爱的想法的么?”
  “呃,”妖皇有点儿尴尬,“我也不知道,只是想送。”
  薛清极感觉自己真能被这老妖怪给气死。
  妖皇又说:“但又不知道送什么,没经验,我就送过你,其实想过亲手替你戴上去或者披上去的,但又怕那些玩意儿你不喜欢,你自己拿着,不喜欢的话还能丢了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