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俩什么时候来的, 我怎么不知道?”肖点星疑惑道。
  年轻弟子想了想:“孟叔我记不清了,好几天前了得,那会儿您好像刚从仙圣山回来没多久, 一直在休息, 肖叔就不让打扰。妖族那个老邹就昨儿晚上来的,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吧, 凌晨时候才走的,您正睡得跟死猪一样, 天雷劈下来您都得先睡醒再发现自个儿挨霹了,不知道还不正常么。”
  薛清极皱起眉, 按时间来算, 邹兴发应该是在封天纵和翅族被发现和快活丸有勾连后,当夜就来了肖家。
  他大概知道邹兴发的女儿邹雪花因先天灵力畸形而缠绵病榻,这几年只是硬拖时间而已。
  有这么一个在病床上时间不多的孩子, 邹兴发却没陪着, 而是来找肖暨,这又是为什么?
  薛清极问道:“为何而来?”
  “那我哪儿知道, 我这样的旁支弟子又不让进去,也就小少爷带我玩儿了。”年轻弟子道, “孟叔为什么来我不知道,不过那个老邹来的时候我多留意了一下。他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的,浑身妖的气息都遮不住了,我拦都拦不住,他带着自个儿同族直接冲去肖叔的书房,我听里边儿动静好像是大吵起来了,但后边儿又没动静了。”
  这回别说是薛清极和隋辨,连肖点星都忍不住觉得不对劲儿。
  他们家跟妖有接触肖点星就已经觉得奇怪,老爸和哥打小留给他的印象就是对妖族不怎么待见,不然肖点星在和严律等人正经接触之前也不会对妖有点儿偏见。
  但现在来看,老爸不仅和邹兴发有联系,而且关系还十分密切。
  更要紧的是,严律似乎也不知道这茬儿。
  肖点星心里打了个哆嗦,到底是什么关系,仙门不知道,老堂街也不知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几人现在站在别墅院子的大门外,四下还算空旷,远远的有一两个其他家里的弟子在远处朝这边儿看。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肖点星将几人朝更外的地方推了好几步,压低声音问年轻弟子:“我爸跟老邹到底说了什么?”
  “人家俩关着门说的,我哪儿知道。”
  “你都听到俩人吵架了别的听不见?!”
  年轻弟子莫名其妙:“我听见了啊!听见在吵架。但没听清内容,后边儿俩又不吵了,那就更听不见了。”
  肖点星急得不行:“还有别人听见没?”
  “没有,”年轻弟子斩钉截铁道,“昨天咱们这边儿也派人手出去支援仙门了,就留了三四个在这边儿值夜的,他们说我年纪小,熬夜厉害,不让我看丹炉,就让我一个人值夜,其他人都去看丹炉了,其实都他大爷偷摸睡觉去了。”
  末了还说:“少爷,您能不能跟他们说一回,让我也去看丹炉,我也想偷懒……不是,我也想为炼丹尽一份力!”
  眼见其他仨人都很无语,肖点星更是咬牙切齿要抽他,年轻弟子撂下一句“老邹后边儿走的时候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之后扭头就跑了。
  薛清极没有阻拦,他今天来这一趟也算是收获满满。
  只是这收获对所有人来说未必都是好事儿。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旁边儿站着的肖点星,这小孩儿虽然单纯,但脑子却不笨,此刻似乎已经意识到家里有许多自己不理解的事情,表情很是困惑。
  “时间差不多了,”薛清极收回目光,语气平常道,“我们该走了,还有许多事情要仙门与老堂街互通消息。”
  隋辨应了一声,重新坐回驾驶座。
  肖点星回过神儿,见薛清极已经拉开车门,急忙道:“我回去问问我爸,有结果了就跟你们联系,可能是因为发现了对方家里的快活丸服用者之类的我爸才和妖族有联系的。你那个剑,我肯定也帮你找回来!”
  他语气里有自己并未意识到的急切,薛清极回头看看他。
  年轻的小剑修没什么城府,心里想什么就直接摆在脸上,以前那份儿招人嫌的倨傲早已在这段时间里不见踪影,好像剥离了那层一直伪装自己的壳儿,露出了这个年纪特有的茫然无措的内里。
  薛清极忽然有点儿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个年纪时使劲浑身解数,在严律面前也不像是个和他对等年纪的成人了。
  想到自己那会儿在严律面前装模作样,薛清极时隔千年有了点儿尴尬。
  但千年前的严律却从未点破过他这些伪装,也不知道是看出来了没有,妖皇总能在他浮躁难平的时候拍拍他的脑袋。
  薛清极收回已经跨进副驾的一只脚,想了想,看着肖点星道:“修行的人,大多都要有些残缺。或是身体上的残缺,或是生活、精神上的残缺,这一点你在踏上这条路时就应该知道。”
  肖点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说起无关紧要的事儿,但还是点点头。
  “不完整,也是修行的一部分。”薛清极慢慢道,“造成这个‘不完整’的原因,大多是一个个机缘巧合。但每一个巧合,回头看去时只觉得会是一个个自己和他人做下的‘选择’。往后的人生,无非是为这些‘选择’负责罢了,哪怕这个选择的结果格外沉重。”
  他说的很轻很慢,好像是看到一片已经飘过自己头顶的云,在飘去肖点星头上时的提醒。
  肖点星似懂非懂,愣愣地看着他。
  “只是随便一说,日后若有走在迷雾里的时候……”薛清极顿了顿,微微一笑,“想起这几句,便知道无需往回看,活在世上,不堕落,便只能前进。”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做不来严律对自己的那套,只象征性地拍了下肖点星的肩膀,随后坐上副驾,便系安全带边对欲言又止的隋辨道:“开车,严律那边我不放心。”
  隋辨咽下到了嘴边儿的话,同时也把自己感觉到的异样压下,一脚油门开了车。
  后视镜里肖点星仍站在别墅门口挠着后脑勺,好像薛清极刚才给他上了一趟极其深奥的数学课。
  薛清极一上车便拿出手机给严律拨了个电话。
  没接通,他皱起眉。
  严律很少有不立即接听的情况,薛清极心浮气躁,埋怨起现代社会没了手机就跟失联了一样,还不如以前直接御剑飞走找人便利。
  他不说话,隋辨也不敢吭声,但忍得难受,开出去一段儿距离之后,拐到了一个偏僻点儿的巷口把车停稳。
  不等薛清极开口,隋辨就着急道:“年儿,你是不是在肖家发现了什么?你的剑怎么办?你跟点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肖叔和老邹难道有问题?”
  “说话慢一些,”薛清极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脑子跟得上舌头么?”
  自己的剑有了踪迹却又丢失,这事儿已让他很不爽,肖家的事情又翻了上来,这会儿严律又不接电话,薛清极的心情很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