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铭又在夹带私货,他想搞出“实学”一派来。
道理藏起来是日用,百姓明白了就能做仁人君子。那么多君子拿来干啥呢?当然是化仁为用,即君子用自己掌握的道理,转化成老百姓的日用。
化仁为用,可以是道德层面的,教导老百姓懂礼守法、尊老爱幼。也可以是发明创造、兴修水利,有了《周易》做背书,今后的杂学也是大道,并非什么旁门小道。
“百姓日用即为道”,这是认识论。
“缘用求仁”,这是方法论。
“化仁为用”,这是实践论。
朱铭继续说道:“家父推崇农学,农学不是最大的百姓日用吗?家父常说,耕种亦含天地大道。譬如花朵,分雌花与雄花,此非阴阳之道耳?雌花雄花交媾,结出粮食果实,此亦阴阳合和之道。从耕种而得知此理,这便是‘缘用求仁’。如何‘化仁为用’呢?那便是人工授粉,在天气不好、蜂蝶不多的时候,以人媒促成雌雄花朵交媾。如此,粮食就能增收,仁便化为了用。”
陈渊惊讶道:“花朵也分雌雄?”
朱铭学着老爸的样子,弯腰捡起小石子,在地上画图进行讲解。
陈渊赞叹道:“《周易》诚不我欺也,果真是‘显诸仁,藏诸用’。这耕种之道暗含阴阳,藏起来便是百姓日用而不自知。我辈当缘用求仁,从这些日用之中理解道理。晓得了农学阴阳之道,再‘化仁为用’,让百姓种出更多粮食!”
朱铭又说:“先生推崇造船,这造船亦有大道。”
“有何大道?”陈渊问道。
朱铭反问:“先生可知,船为何能浮于水面?”
陈渊说道:“重者在下,轻者在上。木轻于水,便可浮于水面。”
“非也,”朱铭摇头说,“取一巨石,凿之为舟。只要这石舟足够大,也能浮于水面。”
陈渊笑道:“此戏言尔,石舟沉重,怎能浮水?”
“石舟不好凿,以铜舟代之可乎?”朱铭问道。
陈渊说:“可以,铜比石更重。”
朱铭再问:“先生家里可有铜盆?”
“有……”陈渊突然醒悟过来,“铜盘便是铜舟,可浮于水面!这是怎生道理?”
朱铭笑道:“这便是百姓日用而不自知。物俘于水,其中蕴含大道,以此大道造出船舶,便可通行江海以利天下。而天下之人,只知其用,却忽视其道。”
陈渊低头苦思,他已经可以确信,物浮于水确实暗含大道,可又如何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朱铭说道:“这就要格物致知!”
陈渊忙问:“如何格之?”
朱铭问道:“铜锭沉于水底,铜盆浮于水面,二者有何不同?”
陈渊回答:“铜之形不同。”
“然也,”朱铭说道,“是否可以得出,同样重量的同一事物,外形展得越开越能浮起来?”
陈渊拍手赞道:“当是这般道理。”
朱铭又问:“那究竟该展开多少,能刚好浮于水面呢?”
陈渊一愣,是啊,物体展开多大能浮起来?
朱铭说道:“这要用到算术。”
“算术?”陈渊问道,“能准确算出来吗?”
朱铭问道:“先生可听说过曹冲称象?”
“自然听过。”陈渊说。
朱铭说道:“曹冲称象,以石代之,刻水为记。船沉到同样的深度,石头与大象的重量便相同。这是否可以得出,物能浮水,不仅跟展开大小有关,还跟其自身重量有关?”
“然也。”陈渊点头。
朱铭说道:“便可将几升清水,倒入大桶之中,投入铜锭,计算水涨了多少,以此算出铜锭大小。还可用同样大小的铜锭与水,算出他们各自的重量……事物的大小、轻重亦是物之理也。计算、总结其中关系,便可得出物浮于水的大道,此亦格物致知。”
朱铭为陈渊讲解浮力问题时,旁边已经站了十多人。
一个老师,十二个学生,此刻听得有些迷糊。
不是要探讨世间大道吗,怎么又扯出来这些东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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