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云散。
他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是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他睁开双目,发现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他想要坐起来,于是就坐了起来,他想要从炕上下去,于是就下去了,只不过脚一落地,就仿佛没有了骨头似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跪下之后,他的臂膀前冲,又止不住地趴在了地上。他伸出手来,扶着炕沿,想要站起身来,却感到背部一阵剧痛。他发现,他想要站起来却不能够,想要将手臂放下了,却也不能够了。他于是不得不保持着这样的一个姿势,他看到他的身上绑着一层层的布带,叠得很厚,像是生了一层老茧一样。他不喜欢,于是用另一只手去扯,可只是轻轻地扯了一下,胸口便传来像是火烧一样的痛。
他想要张开嗓子叫人,却发现嗓子眼儿里发不出声来,好像吞了一大口沙子在嘴里一样,一说话拉得嗓子疼。他刚才没打开嗓子的时候,尚不觉得口渴,现在却忽然觉得口渴了,渴得不得了。他四下放目,想要寻一些水来喝。
他没在屋子里看到水,于是想到了屋外的水缸。他用力地想要将手从炕沿上抽下来,试了几次不行,干脆将身子压向一旁,倒在了地上,手臂也落了下来。他曾听人说过,人大病初愈后,会像初生的婴儿般,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重新来,甚至有的人得了一场风寒,连走路都不会了。他想,他现在或许就处于这个时候,但他不明白,这躯体明明是他自己的,为什么现在他却掌握不了。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门,只要到了那里,也许就能出去了吧。他知道现在或许并不是一个站起来的好时候,于是他翻滚着,不断向着门靠近。
当他的臂膀触碰到门的时候,发出了砰的一声,然而他却毫无感觉。他用力地撞开门,滚了出去,滚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的地是沙土地,滚一次嘴里要吃好多沙土。他每滚一次,都要憋着一口气,滚滚停停的,终是到了水缸边。
他看到水缸旁边有一个马扎,于是先抱住马扎,让身子抬起来一点,而后再往上伸手,十根手指自下而上地扣住了水缸的边缘。他把膝盖往上挪,跪在了马扎上。现在只要忍着痛,把背挺起来,就可以喝到水了。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一阵撕裂袭来,在疼得要晕过去的时候,他将胳膊搭在了水缸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