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起了一种病。
这种病最先是从大子身上发现的。大子一天早晨起来,发现嘴巴合不上了,就一直张着,舌头也耷拉出来,收不回去。他感觉他的下巴好像是掉了一样,也抬不起来。他以为是昨夜受风,着凉了,于是去烧了一锅子热水,将下巴放到里面烫,下巴没烫好,烫出一堆泡来,胡子全都掉了,脸皮也褶了起来。
大子本想找郎中,可又一想,若是找来郎中,吃药是钱,请郎中也是钱,若是郎中来的晚,是中午或者晚上来了,还要留人吃饭,又要多花一份钱,还是先不请了吧。大子想,他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不过没有这么严重,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在偷奶羊的时候,把羊弄疼了,被羊踢了一蹄子,然后下巴就掉了,他用锤子一敲,就给敲回去了。他想到这里,又拿出了锤子,他用锤子去敲,却只听得骨头的声响,没感觉下巴回去。他想,或许是锤子不够力,他也不够狠。
大子于是去狗窝里叫二子,二子自从疯了以后,每日都出去偷鸡吃,大子被找了几次,只好把二子锁起来。大子把锤子交给二子,而后把头扬起来,让二子冲着他的下巴打,二子于是用力一敲,结果把大子敲得晕了过去。
大子醒了以后,一抹下巴,摸了一手的血,但下巴仍旧是回不去的。可能锤子也不好用,他应该再去偷一次羊奶。大子于是拿上葫芦就出发了。他来到上次偷奶的地方,那个放羊的仍旧在这里放养,他趁着放养的不注意,钻到羊屁股下面,摸索着就开始挤奶,羊起初没有感觉,但很快,羊蹄子便骚动起来。
大子赶忙扬起脖子等着,果不其然,羊很快给了他一蹄子,大子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他张开嘴,有带血的牙齿掉出来,可下巴还是回不去。大子这次说话都不利索了,声音和猪叫一样,大子回到家去,让二子去找郎中,他这样是不能出去的,太丢人了。二子没听懂大子说什么,只听到猪叫,于是找回一个治畜生的郎中来,大子指着下巴,让郎中治。郎中以为大子身有残疾,嘴不好使唤,又看动作,以为是大子家里的猪下巴犯了毛病,于是开了点儿猪吃的药便走了。
大子迫不及待地把药给熬了出来,仰着脖子全都灌了下去,他灌下去后,还真就能说话了,不过立刻就感觉裤子沉甸甸的,想憋也憋不住,一边走有些东西就从裤腿里撒了出来,等到了茅房里,他一蹲就是两天,出来后人已不太会走路了,得一直扶着墙才行。大子虚弱地躺在床上,下巴抻着,神情有些恍惚。
山里害了这种病的还有很多,每个人的症状还不一样。清高人也病了,脖子僵直得和一根木头一样,得老是仰着,眼珠向下斜着走路。王青松见了,问他怎么病了。清高人说,他不是病了,只是太累了。王青松说,可他像是病了。清高人说,王青松不懂的,人累多了就会这样。王青松问,干什么累的。
清高人说,是做一些非常高雅的事情。王青松问,是赏月吗。清高人说,赏月只是站着,可以很雅,但是不够高。王青松又问,是作诗吗。清高人说作诗显得水平很高,但是不一定雅。王青松说,难不成是奏乐。清高人说,乐曲弹奏出来,所有人都能听到,根本与高雅不沾边的,高雅只是少数人能欣赏的东西。
王青松说,他一时间想不出来,清高人能不能告诉他。清高人说,是吹牛屁股啊。王青松问,什么叫吹牛屁股。清高人说,就是对着牛屁股吹,谁吹得好,牛就会多产奶。王青松说,真是高雅无边的事情啊。清高人说,这是当然的事,吹牛屁股不是用力就行的,如果吹得没有技巧,不够严谨的话,牛就会从屁股里放出气来,严重的还会喷一脸牛粪。王青松低声地问,有没有什么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