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捡起这张画像,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个教士——一个地位超然、注定断情绝欲的教士,画了一个女人的画像,无论那个女人是谁,都足以他打个寒战了。
助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仔细端详这张画像。它仿佛一块燃烧的火炭,使他心神不宁,汗水直流。
他本想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把这张画像放回原位,可画中女子的长相实在太美丽,也太醒目了。即使他竭尽全力不去看她,但不小心瞥一眼后,就再也忘不掉了。
整个至高神殿只有一个人——也只有她一个女子——拥有这样天使般纯美的眉眼,雕塑般挺直的鼻梁,洋娃娃般小巧娇美的嘴唇,天鹅般颀长优美的脖颈。
——艾丝黛拉。
至高神殿唯一的神女。
完了,完了。
助手的额头缓缓渗出一层冷汗。
怪不得阿摩司殿下要去向神忏悔……发生了这种事的确非去忏悔不可。
传说中公正无私、不近女色的至高神使之首爱上了身边唯一的神女,这事要是传出去,绝对会是一桩史无前例、惊天动地的丑闻。
想到帝国的民众、普通教士、主教、各个教区的神使,以及另外几位至高神使,会对此事做出怎样的反应,助手的冷汗不禁流得更加汹涌,法衣都被冷汗湿透了,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恨不得自己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也没有看见这张棘手的画像。
不知道阿摩司殿下和艾丝黛拉是不是两情相悦,假如是两情相悦,那这事还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毕竟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肯定会事事以这个男人为先。
阿摩司殿下作为神的化身,肯定不能像惩罚其他教士一样,把他流放到边境的教区,并命令他终身不得返回至高神殿,但可以流放艾丝黛拉。
只要告诉艾丝黛拉,她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阿摩司殿下的前途,她肯定愿意做出牺牲,自愿离开至高神殿,永远不再与阿摩司殿下见面。
想到这里,助手又镇定下来。
他完全没考虑艾丝黛拉不爱阿摩司这种可能性——在他看来,即便阿摩司殿下永远不可能结婚,对女人来说,依然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而且,阿摩司殿下会爱上艾丝黛拉,很有可能是艾丝黛拉主动勾引的。毕竟,他与阿摩司殿下共事那么多年,从未见过他有任何耽于情欲的表现。
阿摩司殿下拥有最美丽的外表和最高贵的身份,这无疑会使他成为许多男女的目标。
他去至高神殿外部的广场演讲时,曾有女子当众向他示爱,也有女子千方百计得到向他忏悔的机会,只为在忏悔室里听见他温和垂悯的声音。
当然,并不只有女子会做这种事,一些恬不知耻的同性恋者也曾勾引过他,有的还是至高神殿的高级教士。这对神殿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耻辱和无法抹去的污点。
因此,助手只能想到,艾丝黛拉主动勾引阿摩司这一种可能。
他不想去评判谁对谁错。
尽管,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关于对错的判断——阿摩司殿下从来没有与女子深入接触过,艾丝黛拉又有一张精灵般纯洁美丽的脸庞,会被这样的女子引诱,不小心跌入她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太正常了。
阿摩司殿下去向神忏悔,肯定是因为及时醒悟了过来,想在忏悔之后,与艾丝黛拉一刀两断。
助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作为至高神殿唯一的神女,艾丝黛拉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程,可她偏偏爱上了阿摩司殿下……
阿摩司殿下清醒以后,绝对会亲自将她驱逐出至高神殿。
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任何人都没必要为了爱情,而放弃现有的一切。
为什么总有女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第51章她甚至能听见他……
这是阿摩司第二次觐见神明。
他换了一件法衣,浅金色的长法衣,衣襟、腰带和下摆均镶着晶莹剔透的红绿宝石,宝石的周围簇着高雅的金色暗纹,那是由黄金丝线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纹路。
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与这样一件配饰过于奢侈繁重的衣服相映成辉,阿摩司却做到了。
他穿上这件法衣,不但没有被闪耀的黄金丝线衬得庸俗不堪,反而显得像一尊高贵、华丽、神圣不可侵犯的雕塑。
只有在重要祭典时,他才会穿上这件祭司长法衣。
阿摩司拿起镶满宝石的权杖,走向主祭坛的最深处。
每个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都会为主祭坛的构造而深感震惊。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空间陡然变得极为开阔,四面八方都是翻涌的、如有生命般的金色海洋,随着神力的搏动而缓缓起伏。
阿摩司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光明神。
当时,他被上一任至高神使之首带到这里,觐见神明。
他以为神就是书页和穹顶描绘的那样,拥有尘世人形,穿着宽松的白袍,白发披肩,手持圣洁的秩序之光;进入主祭坛后才发现,神只是一团至高与至纯净的光。
祂没有人形,却比穹顶上冷漠而悲悯的形象,更加令人自惭形秽。
祂是智慧,是荣耀,是一切耀眼之物的起始,是整个世界上唯一能令日月黯然失色的完美真神。
当阿摩司展现出与神的联结时,上一任至高神使之首便朝他跪倒在地,认为他是神在尘世间的唯一化身。
然后,他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再作为一个人而活着,而是神的化身,神的使者。
他必须清心寡欲,放弃男性躯体里富有攻击性的一部分——他不能再像其他男人一样,对权力、独裁、暴力、奴役等事物充满渴望,哪怕他的确是一个独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