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水还没散的时候,三人就聚到了一起。楚青山说,要早点出发,早晨的气味是最清晰的,有时候他们可以通过这个辨别方向。樊茗说,这个他知道,狗早晨的时候,通常能找到埋藏了很久,但忘记埋在哪儿的骨头。三人各自背了一个篓子,从楚青山的牛棚出发,往山上面去,楚青山说,只要是山就是有尽头的,也就是说只要顺着一个方向走,早晚都是可以走出大山的。
林朦问,那要顺着什么方向走才是最好。楚青山抬头说是太阳,他们一直跟着太阳走,就不会错的。林朦说,可是太阳也会东升西落。樊茗说,他会在太阳升起时,记住那个方向,然后在地上留下一段直线作为标记,他曾听贾文明说过,贾文明又是从一个叫定理的人口中听说的,说直线这种东西,是可以无限延长的,所以即便没有了太阳,夜晚打着火把,只要把身后留下的直线延长,然后顺着直线的方向走,他们就是一直向东的。即便黑夜,仍旧可以前行。
樊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白色的粉末来。林朦问这是什么。樊茗说,这是他花了很长时间,用石头磨成的粉,只要每隔一段时间在地上撒一点,就可以形成一段直线。楚青山说,山中会有风,所以樊茗每洒下一段直线,他都会从附近捡来石头,压在直线上,这样即便风把粉末吹没了,仍旧是可以顺着石头走的。
林朦问,如果风很大,石头也吹走了呢。楚青山从兜里掏出一堆裁好的细布条来,告诉林朦,他们三个需要同时留下标记,林朦负责在有粉末的树木上,绑上布条,这样即便粉末和石头都被吹走了,他们也可以顺着布条走。林朦说,可如果大雨来了,把布条冲垮了呢。楚青山说,不要紧的,那他们可以等雨停,等太阳再次出来,他们仍旧可以重新标记,要继续往前,就标记东边,想要回去,就标记西边,虽然路可能不一样,但方向是对的,就能回来。
昨夜下了点小雨,路还有些湿,樊茗说,两旁的花草看起来很香。林朦说,她曾听李四姐说过,真正好的花草是没有香气的。樊茗问为什么。林朦说,如果水有了味道,会怎么样。樊茗说,水有了味道就是馊了,是不能喝的。林朦说,花草也是一样,有香味的花草大都是可以入药的,而药都是有毒的,真正好的花草是不能入药的,也没有香气,也是因为这个,它们不易被人发现。
三人一路上坡,两旁的林子越来越密,楚青山一边走,一边拿着笔在纸上画,林朦看上面有草木,还有弯曲的线,问楚青山在画什么。出勤上说,他在画地图。如果他们能找到通往山外面的路,便是多了一条退路,如果有一天,山里面待不下去了,他们或许可以到山外面去。林朦说,山里面怎么会待不下去。楚青山说,或许是瘟疫,或许是山火,又或许是其他,比如说上次的大雨,如果再大一些,就会爆发大水,那样的雨如果持续再多几天,可能山里的一切就都要没了。
林朦问,山外面会发大水吗。楚青山说,据他所知,山外面的危险大都来自于人。林朦问,为什么。楚青山说,他也不知道。樊茗问两人,有没有听过狼群夺首,狼群里的头狼是狼群的首领,也被称为狼王,狼王可以拥有很多的食物和至高的权利,可以命令和统治其它狼,几乎没有狼不想成为狼王。
可成为狼王是有代价的,就是必须要战胜旧狼王。旧狼王一旦年纪大了,感到力不从心,便会选择退位,以求自保。挑战者必须在这之前动手,且须在旧狼王富有雄心且体健的时候,否则赢了也难以服众,狼群不会听其调遣。这就意味着新的狼王永远比旧的狼王要厉害,狼群通过这种手段,来筛选出更好的领导者,让整个族群变得越来越强大。
樊茗说,山外的危险大都来自于人,大概和这个道理是一样的。当人类解决了除人以外的其他危险后,人便成了最大的危险,或者说,山外的人根本就没有解决那些危险,而是学会了如何奴役它们。
三人每走一会,便会停下来做标记,林子越来越密,头顶的阳光也越来越少,一切都被繁茂的枝叶给遮住了。林朦一直低着头走,盯着脚下的路,也盯着她的鞋,她发现她的鞋子越来越暗了,都快看不清了,可能是头顶的树叶太多了,她也没有多管,觉得走过这一段便好了。可她越走,鞋却越暗,后来暗到几乎看不见鞋了,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在动,她抬起头才知道,是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