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茗感觉不到陷进土里的下半身了,可能是被牛蹄子给踩麻了,他于是伸长臂膀,想要抓住什么,以此来脱身。能够到的,也只有一根树苗了。
他用力拽住树苗,树苗却被他给连根拔起,土沫子飞溅了他一脸,他握着树苗,这是一根还未长大,但已有许多根系的树苗。他已许久没吃东西了,他将树苗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像是苦菜,但没有苦菜那么苦,像是萝卜,但却没有水,干巴巴的。他吃了一些,吐了一些,吐出来全都是嚼烂的,他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人们要种树,而后吃它的果子,而不是直接吃数不清的树木啊。
樊茗嘴里发干,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从嘴里挤出带着土腥味的吐沫来,又咽下去。他抬头看了看,空中的黑暗已退得少见了,日头散得很匀,像是抹平了的马粪一样,看不出浓淡轻重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啊,是最危险,最难渡过的时候了,人们要倾巢而出,像是马蜂一样,奔着田地里去了。而他此刻,却无法动弹,被困在泥土里,走不出去,他无法想象他会变成什么。
或许是一件展览品。
人们会指着他说,你们瞧啊,那就是樊茗,跟小寡妇睡觉的樊茗啊,他就连下雨天也不闲着的,和小寡妇在麦田里,裤子还没脱就叫人看见了。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啊,他会不会像牛一样大,一样猛烈啊。
或许是一个玩笑。
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啊,像头闷在罐子里的臭咸菜一样,不打开不要紧,一打开,酸臭熏天啊。之所以会这样,一定是因为,他就是一个用裤裆子思考的男人啊。裤裆子是臭的,他自然也就是臭的,他比没洗的裤裆子更甚。
或许是一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