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茗抱起那根树枝来,踉跄地走,走到一个很远的土坡上,跪下来,挖坑,雨水让坑很快的塌陷,难以成型,但他却一直未停,反复地挖着,两手裹满泥巴。坑挖得很大,他的指甲也出血了,隔着手上的泥巴血不断地渗出来,他将那根树枝丢进去,而后看了又看,两手推土,开始埋。坑是填不平的,樊茗填完了才知道,树枝露出一个尖来,虽然是很小的一个尖,但很扎眼。
他用土垒出一个小包来,将那个尖遮住,可雨水很快将土包冲垮,于是他伸手,要将那个尖掰断,可尖却将他的手扎破。他用力地刨,不停地刨,直到将那根树枝,又全都刨了出来,他抱着树枝,继续走。路过小溪,路过小桥,路过青蛙,停靠在了一棵溪水旁的大树下,他掏出一盒火柴来,划燃了,要去点树枝,却点不着,他用完了一盒火柴,然后坐在树下,看着,望着,喘着。
他站了起来,然后用一根手指指着,大喊:“你快停啊,怎么还不停,还不停!”他说完了,一屁股跌在地上,然后哀求:“你快停吧,求你了,你快停吧。”他忽地又趴在地上,拾起那根树枝来,用力地敲打,树叶子乱飞,小枝也断了。樊茗跪在地上,两手抱头,他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但他却觉得莫名地舒适,他想要躲藏,于是在树根底下寻找什么,然后靠在上面,睡去了。
雨水不断变大,直至天地变暗,打响第一个雷的时候,他倒了下去,躬着身子,双手抱住膝盖,蜷缩起来。樊茗在睡,可楚青山却从书本里醒来,他看到不断有雨水从牛棚的棚檐上落下,又看到风把牛棚上的茅草刮得翘起来。
牛在睡觉。
楚青山盘坐着,低下头,却发现手里的书看不清了,是天太黑了的,他想要点燃火把,好继续看书,但放在一旁的火柴却被雨水浸泡,划不燃了。他这时候听到,有一个声音在雨里问他,是要看书吗。楚青山抬起头,发现有一双修长的腿站在他的面前,再抬头,才发现是一个短衣裤的女人,天地太暗,女人的面貌有些不清,楚青山问女人,为什么在雨里站着。女人说,她没有地方避雨的。
楚青山说,女人可以到牛棚里的。女人走进牛棚里,楚青山这才发现,她是赤着脚的,脚底沾着很多土,土挂在稻草上了。女人说,把草弄脏了,等雨停了,她会捡些新的来。楚青山问,女人为什么赤着脚。女人说,她的鞋子丢了的,楚青山问,为什么丢了。女人说,她听说,要做成一件事,是一定要吃苦的,如果不吃苦,是没办法成功的。楚青山说,也不一定的,不是都要吃苦。
女人说,她宁愿相信是要吃苦的,就像跟货郎换货一样,如果不付出,怎么能有东西入怀呢。楚青山这时候用余光看到,女人还是站着的,他问,女人为什么站着。女人说,楚青山没有让她坐下。楚青山说,她可以坐下的。女人于是坐下了,坐在他的旁边。楚青山闻到了一股味道,不一样的味道,不是牛棚里牛的味道,也不是被雨水浸湿的稻草的味道,更不是泥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