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征兆,今天的日头却格外的晒。
楚青山被绑在一块木板子上,木板子下面又横着一块圆木头,让板子能够斜着,板子上的人也斜冲着太阳,不至于直勾勾地对着,把眼睛看瞎了。楚青山就这样被放在麦地里,贾文明说,必须要等到骨头晒脆了才可以,至于如何算脆了,那便是用锤子一敲,骨头可以发出清脆的声响来,且至少要断一根骨头。负责敲锤的人是林朦,她此刻正坐在楚青山旁边,握着锤子,时不时地敲一下。
楚青山问,林朦敲的是哪根骨头。林朦说,是左手的小拇指。楚青山问,为什么。林朦说,要敲断的,小拇指一般是用不到的,断了也没关系的。楚青山说,用得到的,如果小拇指断了,握镰刀就没有那么稳了。林朦问,那要敲哪里。楚青山说,敲牙齿吧,牙齿少了一颗,还是可以吃饭的,林朦从侧面敲脸,这样可以敲到里面的牙齿,就算少一个,也不容易被看出来。他曾见过有的人老了以后,牙齿掉的只剩下几颗了,仍能吃下去东西,就算是肯很硬窝头也是可以的。
林朦说,可牙齿不算骨头的。楚青山说,牙齿算的,它和骨头一样,都是硬的。而且都是白色的,只不过牙齿是能看见的骨头。林朦说,那就敲牙齿。楚青山说,先不急着敲,他要先张开嘴,然后把里面的牙齿晒得脆一些。楚青山张开嘴巴,冲着太阳,可没有多久,嘴巴便酸了,他让林朦帮他寻一根木棍来,将嘴巴撑起来,这样嘴巴就不会自己合上了。林朦说,这里是麦田,没有木棍的,要到旁边的林子里去。楚青山让林朦找一根结实的,长短合适,没有刺的。
林朦要走,楚青山又问,林朦想清楚她是确定喜欢一个人,还是只是喜欢和男人睡觉了吗。林朦说,还没有,这或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就像种下的种子,要过了秋天才知道答案一样,她也许需要很久才能解答这个问题。楚青山问,很久是多久。林朦说,在死去之前。林朦走了,楚青山望着烈日,有些睁不开眼,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灌入嘴中,他感到渴了,于是不禁咽了口唾沫。
汗水早已将木板打湿,楚青山感到像是有一条很细的蛇,在他的身上爬一样,让每个部位都发痒,他想要去抓痒,却不能够,挣扎之下,手脚都叫勒出血痕来,他越发感觉这挣扎耗掉了他的力气,他又渴又累,眼前越来越模糊了。
他看到云朵在快速地飘飞,太阳在天上打转,好似车轮一样,越来越快,形成一个旋涡,将一切都卷入了进去,他来不及挣扎,也进了去。
楚青山再睁开眼的时候,麦田没了,树林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房子,房子全都是茅草房,有高有低,最高的有七八个人那么高,最低的也有两人多高。屋顶的茅草全都是金子做的,闪闪发光,墙面则是用昂贵的山羊毛包裹着。
他尝试着迈开步子,走在街上,有些恍惚。地面全都是上好的白玉铺成的,像是镜子一样,人站在上面,是可以清楚地照见自己的模样的。他走了几步,发现有了声音,于是抬起头来,看到前方好像很热闹的样子。他走过去,发现是一片集市,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有金子制成的人的手臂,有玉石雕刻的人的眼珠,还有山羊角抠出的一副人脚指甲。他在一副精美的牙齿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问摊主,这个要多少钱,他或许正需要一副牙齿,因为他马上就要失去一颗牙齿了。摊主说,这是一副,如果要用的话,也要用一副,楚青山要把全部的牙齿都敲下来才可以。楚青山说,他还不知道合不合适。摊主说,这副牙齿就是人的牙齿,完整地从人身上剥下来的。楚青山问,要怎么才能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