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湘云姐姐训导过我,说做事要随心,李纨嫂子也说过,我们要好好听主子的话。我想着,我既然想和主子说说话,那或许就应该来找主子说,要是想错了,惹恼了主子,就请主子惩罚我好了,也算是我尽了心意了,难道非要等到几年后,我长大了,才能来找主子说话不成。”说着,她那明亮的大眼睛里透着一丝坚定,又夹杂着些许害怕,就这么望着弘昼,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回应,心里既盼着主子能理解自己的心意,又担心会招来严厉的责备呢。
弘昼听她这一口奶声奶气的,却学着大人说话的样子,倒是把小姑娘那心思说得明明白白的,心里觉得挺有意思,不由哈哈一笑,这会儿只觉得听这小女孩这么怯生生地说话,有一种长辈面对晚辈倾诉时的别样感觉,和之前被黛玉弄得有些复杂的心境截然不同,当下觉得舒心又自在,便冲她招了招手,说道:“你跪近些。”
惜春听了,心里微微一紧,犹豫了一下,还是膝行着往前挪了几步,跪到了弘昼的近前,顿时觉得口鼻里隐隐闻到了一股属于男子的气息,她那小小的心里头莫名地慌乱了一下,又赶忙低下头,只敢瞧着弘昼的双脚,心里头紧张得怦怦直跳呢,小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脑海里不断想着姐姐、嫂子平日里教过的那些规矩和道理,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妥当。
却听弘昼说道:“好吧,你既然要找本王说说话,那就慢慢说吧,要是不知道从哪儿说起,那就一桩一桩地说便是了。”说着,弘昼心里那原本对小姑娘的疼爱之意又涌了上来,忍不住就伸手过去,想轻轻拍拍惜春的肩膀,以表安抚之意,哪知道这一拍,却不小心碰到了惜春幼嫩的脸庞。这一碰,那触感柔软又带着股子小女孩独有的清新气息,弘昼也意识到这举动似乎有些过于亲近了,赶忙想要收手,心里暗怪自己一时没注意分寸。
惜春呢,她可是平生头一回和男子有这样不经意间的接触,本能地就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头,小脸蛋瞬间涨得通红,心里又羞又怕,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得主子不高兴了。可回过神来后,她又想起姐姐、嫂子还有湘云平日里反复教导自己,说主子要是愿意亲近自己,那是怜惜自己呢,自己不该躲的,于是又咬了咬牙,忍着羞意,把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只盼着能让弘昼感受到自己的恭敬与顺从,哪知道她这一缩一倾的功夫,弘昼的手已经收回去了。
惜春年纪小,心思也单纯,这会儿心里更急了,她担心弘昼误会自己不懂事、不领情,一着急,也顾不得害羞了,鼓足了勇气,轻轻低下头,把小脸蛋垂向弘昼的方向,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主子,奴婢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主子知道,奴婢是真心敬重主子的。”她那副模样,眼睛都不敢抬,只是紧紧盯着地面,手也不安地揪着衣角,心里既害怕又期待弘昼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再看那画的右下题款,是一行字体略为周正的小字,写着“奉主人大观园群艳谱之一情妃可卿,海棠春睡,蕉客小妍”。弘昼知道这画有些特别,他那些门下奴才,知晓他喜好这些有韵味的画作,时常搜罗些有意思的丹青画卷来献给他。可在当下这个世道,好的画作大多出自文人墨客或是宫廷画师之手,像这样描绘女子姿态的画,若想画得传神又不俗气,那可不容易呢。
唯独这幅画着可卿的画,从笔墨运用到线条勾勒,都看得出是极为用心之作。墨色运用上,五色兼具,枯、干、湿、润、漓各种状态都有,却又不会一味地追求艳丽浓重;在线条勾勒上,中锋、侧锋、逆锋、拖笔、散笔用得恰到好处,丝毫没有累赘之感,虽说比不上唐宋那些名家的画作,可也实实在在是出自闺阁女子之手的极为精致的笔墨了。